第44章(1)
隔了几日就有吴凝姝、顾炎之等各界社会知名人士联名上书,以“爱国无罪”为由,恳请政府释放在押学生。眼见时机成熟,慕容皋乐得做个顺水人情。事后政府内阁有几人主动请辞,却是后话。只是经此一事,后来几次示威游行的声势就灭了不少。
五月五日中日双方签订停战协定,划定上海为非武装区,中国不得在上海至苏州、昆山一带地区驻军,而日本则可以在包括上海的众多地区驻军。并宣称“双方军队尽其力之所及,在上海周围停止一切及各种敌对行为。关于停战情形,遇有疑问发生时,由与会友邦代表查明之。”即为变相承诺不抗日,并放弃了我军在上海的武装优势。史称《淞沪停战协定》。
为了庆祝战后的“和平”,国联驻华代表于这晚举行宴会,各租界大使和政界要员均有收到请柬。子矜本觉得这宴会的可笑,类似于掩耳盗铃之举,无奈白舜华说要见见美国某位国会议员,那议员甚少来中国,此次纯属机会难得。所以虽然心中不快,仍是去了。
宴会在法租界的大使馆里举行,一团的欢声笑语,满眼的珠光宝气,在子矜看来,却是索然寡味,所谓的和平,也不过是粉饰太平。宴会举行到一半的时候,日本代表一行姗姗来迟。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,有那么几秒钟的鸦雀无声,过了一会儿谈笑声复又响起,早有主办方上前迎接。如今两国已成水火之势,只不过因为政府的不抵抗政策和一昧妥协退让,才迟迟没有正式宣战。此次名为停战,可是清醒的人都知道,这一屈辱的停战协定,也不过是换得短暂的和平罢了,根本无法满足他们贪得无厌的饕餮之胃。即使在停战后,日本人仍是在各租界横行,气焰日益嚣张,国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。即便如此,此刻却也不乏亲日份子趋前奉迎的。
子矜淡漠的扫了一眼会场。白舜华适才找到了那美国议员,不知上何处洽谈去了。大少爷没来,白致远本不欲来的,临行前却又改变了主意,一同来了,视线所及却并不见影踪。她一转头,正对上一道阴恻恻的目光——那是黑木阪田,他穿着日军少佐的军服,隐隐眼神专注中透着一种压抑,使人不由自主的悚然。黑木朝她遥遥举了一下酒杯致意,子矜装着没瞧见,闪身出了大厅。
花园里一股清新的晚风,适才的郁噪之气一扫而空。法国人的花园举世闻名的精致,凡尔赛的洛可可风格,工整的好似拿纸裁剪的一样,圆是圆,方是方,和谐的对称美。中心轴是一塑喷泉,泠泠沥沥的水声清脆入耳,灯光下维纳斯的玉体美仑美奂。
她听到喷泉左侧花丛后一个清淡的声音:“你确定是她?”听上去好像是白致远。
子矜觉得偷听壁脚不太好,正要往回走,又听到另一男子的声音答道:“错不了。而且据说那晚——还死了名副官。”语气平平,隔着水帘听来有些缥缈不定。
她觉得不宜再听,脚下加快了步子。
白致远思量了一瞬,决然道:“既如此,就不要再查了。这次多谢你相助。”
他对面那样貌平凡中不失清秀的年轻人笑道:“举手之劳,你我还客气什么。对了,还是没有何家二小姐的消息?”
“目前还没有。如果有了,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。”
那人还想再说什么,不远处却传来女子愠怒的声音:“我说过了、我绝不会同日本人做朋友。”他只见白致远神色冷凝,风一样的掠过他身侧。他也随后跟了过去。
狭路相逢,避无可避。子矜不由得暗暗叫苦。
“白夫人好像很怕见到我?”
“黑木先生多心了。”他土黄的军服胸口一排锃亮的军功章,明晃晃的刺眼。她强自掩去眼底的反感之意,没有表露出来。“只是白家同‘贵’军素无瓜葛,不相往来罢了。”
“您这样说、就不对了——贵国不是有句古话: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?”
“我们中国人同样也有句古话: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”她没有心情同他咬文嚼字,微一侧身道:“借过。”
黑木身形一晃,不着痕迹的拦住了她的去路,“我想白夫人对我军有点误会——沪上一战实在是情非得以,我们天皇陛下是想保护贵国的子民而已,不想发生了些意外。至于我本人,对贵国的文化向往已久,白夫人又是饱读诗书的,所以诚心想和您交个朋友。”
她心中冷笑不已,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无耻的言论,言辞也犀利起来:“强盗总是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。可是强盗就是强盗,说得再漂亮,也不能掩饰你们的侵略行径。请原谅我并不敢‘高攀’同侵略自己国家的人做朋友。”这‘高攀’二字,已是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了。
黑木坂田虽然不甚了了她言下之意,然而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。头一次被人拒绝,他也恼怒起来。他长得并不难看,只是那一种阴狠残佞,却是再多的文质彬彬也无法掩盖的。“我们两国是友邦,不是敌人——这是协议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。白夫人又为什么这样不讲道理?”他逼近她,眼中阴冷之色大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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