叮铃铃。
下班铃声响起。
办公室里顿时出现一片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。
这些个在虚拟网络上扮演着各种高格调的“富二代”、“官二代”和“老板高管”的家伙们，睁着一双双满是疲惫和黑眼圈的眼睛，低垂着脑袋，排着队跟在自己的看守后边，陆陆续续往门口走去。
上午对于他们来说，主要工作就是配合组长唱歌和喊话，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发呆，没什么效率，发力的时间点集中在下午和晚上，甚至半夜开单的都要比上午多不少。
不过如果反向推理，上午会不会是最适合做决定的时候？
离开前，小赵瞥了一眼电脑屏幕。
只见思思又发来一段文字，带着希望，却令人惋惜。
“Mike，爱你哦。”
“等你开完会了，我带你去吃好吃的！”
煞笔，大煞笔！
就这么缺爱吗？
缺到在虚拟网络上寻找所谓的爱人？
这趟高铁，怎么可能会抵达？
小赵控制不住情绪，暗骂几句。
在看守的带领下，一行人离开办公楼，来到食堂，一路上能见到不少背着AK47到处晃悠的军人，都是东南亚的当地人。
这些人归园区物业管理。
园区物业听着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公司，实际上是当地武装组织，园区即是他们开的，也是他们管理的。
园区里面设置了非常多需要刷卡的电动门和电梯，只有带着对应权限的磁卡才能正常进出，防的就是猪仔乱跑。
绝大部分猪仔身上挂着蓝色身份牌，这种颜色代表只能待在公司所在大楼的特定楼层的特定办公室，出了办公室的门，连同个楼层的厕所都进不去。
一些表现突出的猪仔会被升级为小看守，戴蓝、绿相间的身份牌，这些人在公司大楼的特定楼层可以自由行动，但是不能离开所在楼层。
以上颜色的身份牌，只要单独出现在园区的公共场所被军人看到，都得往死里打，事后公司还要接受园区方面的罚款。
而公司看守属于管理人员，戴着绿色身份牌，虽然是等级最低的管理牌，不过有大略的自由，能离开自己所在公司的大楼在园区里转悠，生活区、娱乐区、工作区哪都能去，但是不能离开园区。
像光头大汉这种负责整个楼层的管理，属于中层管理人员，佩红色身份牌，除了可以在园区内自由行走外，也是可以离开园区的。
这些身份牌除了刷卡进出以外，还具备储值和消费功能，猪仔的提成和管理的工资都会打在卡上，供他们在园区消费。
比如吃饭、赌博、购物和娱乐。
食堂很大，归于园区的物业管理，园区里几个网投公司的猪仔和管理都会到这里吃饭，按人头算钱，还不便宜。
那些搞诈骗的网投公司都得交上一笔不菲的物业费，才能入驻园区，表面上看，还挺像那么回事。
起码这种园区，从外边看，或者说从里边看，宿舍楼、办公楼、食堂、车间等，那是绝对的正规，和国内的工业园差不多。
但是瞧仔细了，到处都留着血，人的血。
食堂的铁门被领头的看守一脚踢开，冲鼻的腐油味混合着馊米饭的酸气扑面而来。
小赵盯着四周斑驳的绿黄色的墙壁，难以想象在这样的环境里，能吃出怎么样的饭菜来。
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的军训。
大家按照小组一排排的站在长条形的餐桌边，每张餐桌上摆着四个不锈钢小桶。
包菜、馒头、土豆和飘着油花的紫菜汤。
也不知道是卫生真的不标准，还是有人故意为之。
紫菜汤上竟飘着好几只黑色的不明昆虫，小赵尽量不去想这些昆虫是那长着长长触角的蟑螂，可脑袋瓜子里就是不可遏制的确认，这些玩意，就是蟑螂。
小赵吸了下鼻子，一股子酸味迅速从胃部涌到喉咙，再冲到鼻腔，差点就要喷射出来，稍微缓过劲以后，有些庆幸自己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。
这时，小赵发现食堂里边角落处，跪着一片人，有几个弯下腰来舔着被丢在地上的食物，身上还留着被泼了紫菜汤的痕迹。
随着一波波吃饭的人进入食堂，有些经过这些跪着的人身边时，都不敢多看几眼，或者说，不是不敢，也许是习以为常了。
“坐下，吃饭。”
听到命令后，大家并没有坐下，而是站着就把手往装着食物的小桶里伸，抢到馒头后疯一样的往嘴里塞着。
闹哄哄的，生怕自己慢着旁边人。
唯一坐着的小赵，手里夹着筷子举在空中，麻了。
一个看守靠在门框上嗑瓜子，瓜子壳精准的吐在了坐在桌角的小赵头上，笑骂道：“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，端着个狗屁不是的架子。告诉你，小子，现在嫌弃不吃，搁明天就得跪着舔盘子啰。”
小赵心想，自己就是绝食，也不会碰一点。
几分钟后，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，连那几只疑似蟑螂的玩意儿也没了，大家方才坐了下来，稍微收敛几分饿死鬼的作态。
这会儿，竟还有个瘦小个子端着个小桶，头伸进去舔着。
天花板上的吊扇吱呀吱呀作响，小赵的心情太不是滋味了。
有那么一瞬间，他还在胡思乱想，既然公司这么抠抠搜搜的，为什么还要在食堂里开着电风扇浪费电呢？
包括办公室里同样打着最低温度的空调。
想不明白。
隔着长桌，小赵发现食堂隔壁桌子的人还在低头吃饭，仔细一看，人家都在吃着单独打包的盒饭。
那么些个白色泡沫装的快餐，以往小赵是看都不看一眼的，可如今即使这么远远看着，也觉得好吃，红红绿绿的甚是馋人。
下巴一擦，手上都是口水。
“那边是技术组，电脑玩得溜，不是咱们这种做狗能比的。”坐在边上的一位中年人用手当纸巾擦着刚吃完饭的嘴唇，有些羡慕道，“还有搞直播和做荷官的，都是好待遇，他们才是来赚钱的...”
小赵点点头。
在996福报拉满的社畜时代，就是给人家做狗，也得手上有活，不然这福报就是轮，也轮不到你。
在这里，只是吃着在国内最普通不过的盒饭，也是别人羡慕的对象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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