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殿上,文臻听见那一声招呼,眉心微微一颤。
此时再掩饰毫无意义,她微微一笑,道:“陛下圣明。想不到陛下消息如此灵通。”
“巧合而已。”永嗣帝语气有些庆幸。
文臻瞬间便明白了,敢情这位在闻近纯宫里有人。
“朕岂会要那女子为后?”永嗣帝语气冷漠而不屑。
文臻想笑,又想叹息。
原来没有她出手,永嗣帝也不会立闻近纯为皇后,从头到尾,那只是那女子的一场幻梦而已。
难怪永嗣帝答应得那么爽快,本来她还有些奇怪来着。
“那陛下打算如何呢?”
“不如何。”
“嗯?”
永嗣帝微笑:“朕觉得,你做这皇后,比闻近纯合适多了。妹妹既然死了,姐姐代替自然天经地义。”
文臻瞠目看他。
什么意思?
你什么意思?
“你回京来,不先回朝做你的尚书令,却潜入宫中李代桃僵,你打的是朕的主意吧?”永嗣帝轻声道,“可是你想过没有。朕如果也驾崩,东堂皇位更迭太过频繁,带来的后果是什么?你想过你无论扶持谁上位,朝政、军事,都必定要经过一番动荡,那么谁来调动军队,谁来组织粮草,谁来供应军需,谁来照应你那在对敌西番一线的燕绥?”
“陛下这是皇族立场皇族思维,总以为这天下没有姓燕的坐镇便运转不开,却不知道天下事其实个人力量终究单薄,为将为皇都一样,不过是一个高踞宝座的吉祥物而已。”文臻一笑,“少了你,地球便不转了么?”
她最后一句话永嗣帝没听懂,但不妨碍他理解前一句,眉头一皱,淡淡道:“西番已经私下给朕递了国书。”
文臻看着他。
“西番愿意与朕议和。或许你不知道,但朕刚刚得到消息。”永嗣帝冷冷道,“唐家易家已经起事,联军三路,一路取湖州,一路阻在衡州之前拦住戍卫营,还有一路潜入山林不知去向。而苍南州附近据说出现了兽潮,将建州军冲垮。东堂大地,战火已处处燃起。”
文臻霍然变色。
湖州!
湖州此刻正空虚!
自己派出的三万精兵按说该到了湖州,可是永嗣帝说还有一路唐易联军不知去向,以唐羡之之能,很有可能猜出了自己和燕绥的后手,那一路不知去向的大军,就是去拦三万精兵的!
如果那三万精兵被拦,湖州危矣!
永嗣帝缓缓道:“当此危急之时,东堂内外交困。西番愿意议和,那自然再好不过。所以你说,如果西番议和的条件是将林擎和燕绥交给他们,群臣会不会同意呢?”
文臻的心沉了下去。
满朝文武,包括自己的老师单一令,一向的宗旨都是大局为重。世家一旦起事,战火处处燃起,东堂兵力被迫分散,捉襟见肘。这种情形下必然愿意与西番议和,在那群老臣的心里,便是为国牺牲,也是理所当然。
“西番现今占据徽州,被林擎燕绥围困,但西番同时兵分两路,向隋州池州而去,东堂绝无力量支撑这样的多线作战。”永嗣帝道,“你应该明白,最后的选择会是什么。”
会是选择再次对不起林擎燕绥。
文臻闭了闭眼,忽然道:“不,不对,不是西番要议和,是你私下递了国书要议和!”
西番国内矛盾剧烈,需要战争来转移矛盾,如今战果刚显,刀锋噬血,绝不甘心就此主动收手!
是永嗣帝自己要拿林擎燕绥来求和,甚至可能还会割地!
“你不怕千秋史笔,永担骂名吗!”
“朕含悲忍辱这一生,妻不成妻,女不成女,孤家寡人,孑然一身。到得如今,也只剩下不甘心三字。”永嗣帝轻轻道,“挣扎这半生,失去了一切,好容易坐上这帝位,却叫我转眼大梦成空,情何以堪?所以,朕这皇位,要长长久久坐下去,为此牺牲什么,也是值得的。”
“你想要救你那夫君也成,你便留在我身边,全力保住我的性命,我便不拿燕绥去交换。”
文臻呵呵一笑。
燕家的男人啊,个个城府比海深。
这是拿燕绥要挟,要自己为他保命,应对永裕帝了。
“你若不应,朕今日朝上,便要将那议和国书拿出来和群臣商讨了,到那时候一旦形成决议,便是朕想转圜,也很难了。”
文臻微笑看着他,心想我杀了你不就好了?
永嗣帝却又微笑:“你在想要不要杀了我?你知不知道朕已经安排好了人,只要朕出事,议和国书立即递给西番,青州粮草立即扣下,并且衡州戍卫营会不战而退……不要和我说这样会葬送青州湖州,朕死后,管它洪水滔天。”
文臻闭了闭眼,叹息一声,痛快地道:“好。”
永嗣帝微微一笑:“那便辛苦你了,我的皇后。”
文臻翻个白眼儿。
接受朝贺已毕,她本该转回后宫,奈何永嗣帝只想留住她这个大盾牌,竟然握着她的手,留她在御座之旁,文臻看着那手,笑道:“陛下,我和莫晓是闺中密友,我称呼齐姑姑为师父。”
永嗣帝触电一般放开手。
手是放开了,却也没许她走,要留她在这朝中听政。文臻一直在疑惑,永嗣帝是如何对朝臣交代这位皇后身份的,听了几句听出来了,敢情他竟然对朝臣道,这位是蒋中丞远房侄女,刚刚进京,贤良淑德,选为皇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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