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焉收到沈弥、娄发、甘宁反于巴郡的消息,震骇不已,杯箸皆落于地,心神茫然,失语良久。
直到卫士报告前将军赵韪入宫觐见,刘焉才回过神来,摇晃一下昏昏沉沉的脑袋,命速宣。
赵韪心中着急,但仍不得不先在殿门外解刀、脱履,匆匆忙忙,疾趋上殿。
刘焉高高端坐在御座上,脸色苍白,形容憔悴,远远望去,宛如木偶死人,只有眼中放射着两团鬼火般的光芒。
赵韪不由想到一个词:风烛残年。
不错,如今刘焉的生命就如风中的烛火,随时会熄灭。
赵韪上前拜倒。
刘焉有气无力地摆摆手,哑声道:“赵卿,沈弥作乱,该当如何应对?卿有何计?”
刘焉开了口,赵韪那种面对死人的违和感有所消散,对道:“国家勿忧,沈弥之辈皆乌合之众,若据巴东,勾结刘表,还有些烦难,如今彼等根基不稳,却盲目东来,取败之道也。臣愿领兵击之。”
刘焉脸色好看了一些,满意地点点头:“卿腹有定计,朕心甚慰。勉之,勉之!”
下诏命赵韪率两万东州兵迎击沈弥,赐下虎符。
赵韪领命。
刘焉又与赵韪商议其他军国大事,谈论良久,直到刘焉疲惫,方才放赵韪离去。
望着赵韪躬身退下的身影,刘焉神色阴晴不定,有些安慰,又有些担忧。
宽敞空旷的大殿内,瘦小枯干的刘焉孤零零地坐在御座上,望之不似活人。
值守的卫士不由暗自打了个寒噤。
赵韪告退后,急回府中治装。
管家报告说车骑将军来访,已等候多时。
赵韪命请进客厅相见。
不一时管家陪着一个脸蛋圆圆的微胖年轻人走了进来。此人满脸笑容,显得相当憨厚,人畜无害。
正是皇帝刘焉第四子、车骑将军刘璋。
刘焉称帝后,以三子刘瑁为骠骑将军,以四子刘璋为车骑将军,只是尊号,并无统御。
刘瑁刚强粗莽,刘璋宽厚懦弱,刘焉心思偏向于刘瑁,但一时下不了决心直接把刘瑁立为太子。
长子刘范之子刘复,天资聪明,可惜年幼,不到十岁,刘焉有心立刘复为皇太孙,又担心他太过年幼,恐怕不是赵韪等重臣之对手,沦为傀儡,前汉末年有王莽之祸,可不慎哉?
刘瑁与东州兵大将吴懿联姻后,影响力大增,将刘璋压得死死的。
刘璋性情懦弱,面对刘瑁咄咄逼人,处处忍让,对赵韪、庞羲等重臣更加谦恭,时时上门请益。
赵韪等虽然认为刘璋过于软弱,恐非乱世明君,但见他如此谦和,非雄猜之主,做臣子的应该会轻松不少,所以在刘焉面前也经常维护于刘璋。
刘璋先向赵韪施礼,口称先生。
刘璋毕竟名义上的品级在赵韪之上,赵韪不敢托大,忙把刘璋扶住,携手入席。
刘璋坚持请赵韪坐主席。
赵韪拗不过他,只得入坐。
刘璋面带忧色,道:“听说汉中有变,可会影响蜀地?”
赵韪道:“陛下已下诏安抚张鲁,料无大碍。”犹豫了一下,道:“巴郡有变,我将东征,殿下须当小心行事。”
赵韪担心自己领兵在外,无人强有力地护着刘璋,刘瑁会找他麻烦。
刘璋听了,果然吃惊不小,急问:“发生了何事?”
赵韪想了想,巴郡之事迟早传来,说与刘璋也是无妨,便把沈弥作乱之事说了。
刘璋忧道:“那沈弥乃巴郡大姓,娄发、甘宁皆勇武过人,更有荆州在后使阴谋诡计,巴郡恐非我有啊。”
刘璋还是有点聪明的,赵韪赞赏地点点头,笑道:“沈弥并未割据巴郡,而是逆流西上,欲直取成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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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璋脸色大变,长身而起,骇然道:“此计甚毒,若成都骤然遭袭,必出乱子,我等皆为其虏矣!这可如何是好?”
赵韪忙道:“殿下不必惊慌。此计看似毒辣,其实难行。沿江多有城池,岂能轻易通过?沈弥必遭步步阻击,不提他能否到达成都,即便最终到达,也成疲兵。我军破之,易如反掌。”
刘璋摇头道:“不好说,不好说。”仍旧惶恐不已。
赵韪慨然道:“我将速速出兵,必拒沈弥于蜀郡之外,殿下且放宽心。”
刘璋面显感激之色,向赵韪深深拱手,道:“先生大才,一切就拜托先生了。”
刘璋辞去后,赵韪对妻子叹道:“车骑处事慌张,举止无措,恐难荷大任。”
其妻道:“温仁之主,足以守成,如何不能担当大任?”
赵韪神情一动。
收拾好行装,赵韪带着亲兵,凭虎符,调东州兵出征。
此前准备征讨张鲁时,东州兵已整束甲兵,尚未入库,正好免去麻烦。
赵韪召集诸将,宣布东征命令,五日后出兵。
中军大帐内,赵韪听了亲信将领庞乐的密报,心中不悦。赵韪虽是巴西人,但长期在外为官,放弃太仓令后随刘焉入蜀,又可以算是半个外地人,不论是在益州本地人,还是在外州入蜀人士中都很有威望。刘焉以外州人为主体组建的东州兵,战斗力极强,赵韪自然相当重视,不停在里面安插自己亲信,拉拢各级将领,提高自己的影响力。
刘焉属意刘瑁,安排刘瑁与东州兵重要将领吴懿结亲,是想提高刘瑁对东州兵的控制权,这让赵韪心中不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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